作者：胡波
9月15日，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宣布，“海洋石油981”钻井平台日前在南海北部深水区测试获得高产油气流，这是中国自营深水勘探的第一个重大油气发现。该作业区构造位于南海琼东南盆地深水区的陵水凹陷，平均作业水深1500米，为超深水气田。国内舆论为之沸腾，聚焦于该油气田的储量巨大，有媒体甚至乐观预测，未来几年，香港、广东、广西、海南等地居民的灶台上，就将点燃来自南海深水的天然气“蓝焰”。
陵水17－2气田的巨大贮量确实值得欢呼，不过，此次油气发现的意义却远不止于此。
直接意义是中国海洋油气开发取得重大突破，标志着中国正式具有了深海油气的开发能力。按照目前世界的通行标准，从水面到海床垂直距离达到500米以上的可称为深水，1500米水深以上为超深水。世界上仅有少数几个国家具备深水油气开发能力。中国在渤海湾、黄海、东海等近海大陆架上已有多年的油气开发经营经验，但都是在浅水区。“海洋石油981”平台2012年5月9日投入使用后，中国也仅是理论上具备了深海勘察钻探能力，而陵水17－2气田的发现则直接为“海洋石油981”正了名，意味着中国深海开采能力已经是实实在在的。换句话说，“海洋石油981”已经真正形成了“战斗力”。
间接影响还将波及南海争端，改变南海油气开发格局，甚至是地缘政治结构。对于南海其他争端方而言，“海洋石油981”钻井平台带来的压力要远远超过航空母舰，因为中国已成为南海争端各方中唯一拥有自主深海钻探装备与技术的一方。随着南海争端的日益激化，以经济效益为先的区域外石油公司在与越、菲等国合作时，面对越来越大的安全风险和不确定性成本，将不得不更加谨慎。而中国依靠自主装备和技术，在国家意志的强力支撑下，将有可能后来居上，逐渐成为南海油气资源开发的最大主导者。这必然会对越、菲形成震慑，迫使它们不得不有所收敛，如果中国今后派遣981钻井平台去南沙海域进行油气开采，还将使得越、菲等国不得不考虑与中国的共同开发问题。“海洋石油981”等深海钻井平台若使用得当，不仅可以抑制越、菲等国在南海的肆意开发势头，起到冷却南海争端的作用，还能变被动为主动，以独立开发促共同开发，最终形成名副其实的“搁置争议、共同开发”之势。这种深海开发能力还有利于越、菲等国认清现实，尽早放弃挑衅动作和对抗妄想，回到谈判桌上来。从这个意义上考虑，“海洋石油981”绝非仅仅是个经济平台，它也将是中国推动南海合作、维护和平与稳定的政策利器。
从战略上来看，这种能力还将成为中国走向世界、建设海洋强国的战略工具。随着大陆及浅海油气资源走向枯竭，深水海域已成为近年来全球油气勘探开发的重要接替区域。近年在全球获得的重大勘探发现中，有50%来自海洋，主要是深水海域。《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出台，一方面将约36%的海洋空间分给了各沿海国；另一方面却也从法律和制度上认可了各国海洋资产的伸缩性，一国在专属经济区及大陆架以外广袤无垠的公海和海底“区域”中的收益多寡则完全取决于该国开发利用海洋的能力大小。而且，绝大多数沿海国都没有深海开采能力，即便是在其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内，油气开发也都仰仗国外公司，这也蕴藏着巨大的国际合作潜力。在此前的海外深海油气开采合作中，中国主要以提供资本和劳动力为主，“海洋石油981”的此次绚丽表现，也为中国对外输出深海开采设备和技术做了一次很好的广告。
对于人类而言，海洋的传统作用主要是提供通道，方便人们进行海外贸易和实施军事影响，包括渔业在内的海洋资源利用率是相对低下的。然而，近几十年来，随着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海洋资源的重要性日渐凸显，作为还有大量未知的地理空间，海洋是寄托着人类未来可持续发展的最后资源支柱。一个大国要利用好海上通道，需要强大的海上力量提供安全保障，但它要获取更多的海洋资源，则离不开先进科学技术的支撑。要想成为海洋强国，强大的海上军事控制能力很重要，一流的海洋开发经营能力也不可或缺。“海洋石油981”在陵水开了个好头，但仅是刚刚开始。
（作者单位系北京大学海洋研究院）
